待林渺苦海深仇地練完今日的字，卻遲遲沒等到柳倩前來拜訪。

於是，林渺拿著寫好的字便與屏兒出了朝陽宮。

她準備先把字交給常嬤嬤後，就去找柳倩。

“誒，你聽說了嗎？君主這段時間早朝都沒上，就整日在昨思閣與那妖妃私混。”

“聽說了，我還知道那貴妃今日才出來呢，據說她出來時腿腳都在打顫，可想而知這幾日發生了什麽！”

“咦~~想不到君主這麽生猛！”

僅僅右手練字過度的林渺:“......”

誰造的謠？她這幾日與衛景奚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，被喊成妖妃屬實是冤枉。

她看了眼隔著樹木叢的另一條小道，對剛邁出的腿、想去打斷她們的屏兒搖搖頭。

只聽那兩人接著道:

“嗐，誰叫人家有這個本事。不過這樣也好，至少她得到君主的關註寵愛，君主最近也沒怎麽殺人了。”

“說的也是。最近很是不太平啊，冷宮那麽多具屍體也不知道誰幹的，之前白日裏我還敢走那條路，現在是徹底不敢了，怕被那兇手盯上。畢竟死在冷宮的可全是宮人，這兇手莫不是專殺我們這種下人吧？”

“這不太平也不是一天兩天的，殺人兇手估計很難找出來。不過聽說鎮南將軍打了勝仗已經班師回朝，快到皇城了。接下來又得忙起來，準備宮宴事宜了。”

“哎，你說君主會把這次宴會交給後宮那兩位中的哪一位來操辦啊？我猜可能是妖妃。”

“不一定，上次宮宴可是淑妃娘娘把持操辦的，畢竟淑妃娘娘端莊大氣，安排得也井井有條。”

“嘁，我覺得肯定是妖妃，雖然兩個我都不喜歡，但淑妃給我的感覺就是假正經，背地裏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呢！”

“我看你才假正經，淑妃娘娘這麽好的女子，你怎麽能這麽說她！”

“呸呸呸，妖妃至少比淑妃看著來得舒服！”

“你這小妮子，不許你汙蔑淑妃娘娘！”

兩人嬉笑打鬧著，走到了小道盡頭，也就是與隔壁那條道相匯的路口。

冷不丁看到了另一條路上的林渺，嚇得立馬跪了下去。

“嫻貴妃、貴妃娘娘！”

兩名宮女嚇得瑟瑟發抖，冷汗涔涔往下流。著實沒想到這麽倒黴，背地裏才說完人壞話就被當事人逮了個正著。

“奴婢們不是有意的……”

憋著火氣的屏兒直接上前一步，擡手一人一個耳光，啪啪甩了上去，語氣憤慨激昂:“竟敢談論兩位娘娘，還辱罵貴妃，我看你們是想找死！”

林渺屬實沒想到屏兒竟會比她還要生氣，一時有些訝然，因為她並不在意這些謠言，所以也就不在乎兩人針對於她的那番交談。

不過有一點卻是不行的。

見屏兒還想動手，林渺拉住了她，平靜道:“讓她們自己來。”

兩名宮女楞住，就連屏兒也是一楞。

“楞著作甚，掌嘴二十下，自己動手。”

少女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們，眼神平靜，卻不怒自威，透著一股淩冽的寒意，叫人心驚肉跳。

“喏、喏......”

兩名宮女打了個哆嗦，一下接一下扇起自己耳光來，絲毫不敢作假，啪啪的耳光聲清脆響亮。

很快，二十個巴掌打完，她們的臉也紅腫起來，小聲哭泣道:“娘娘饒命……”

林渺蹲下身，捏起那名說淑妃假正經的宮女下巴，冷聲道:“嘴巴給本宮放幹凈，再讓本宮聽到你辱罵淑妃，下次就不是掌嘴這麽簡單了。”

說罷便甩開了宮女的下巴，屏兒緊接著遞給她一條手帕。

林渺不緊不慢地擦拭著手指，瞥了眼臉色慘白，還處於震驚恐慌中的宮女，淡淡道:“滾吧。”

“謝娘娘饒命！謝娘娘饒命！”

另一個宮女忙不疊拉著那宮女磕頭，最後兩人踉蹌，頭也不敢回地匆匆離去。

屏兒忍不住笑出聲:“方才奴婢還以為娘娘會輕易放過她們呢。”

林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，“為什麽你會這麽認為？”

她雖不濫殺無辜，卻也不是個心軟的人。有人罵到家門口來了，侮辱她尊敬的師姐，她又怎麽能容忍。

“畢竟十三就是個例子呀，還有上次的榮妃娘娘欺負柳美人時，還是娘娘出手相助的。”屏兒笑瞇瞇道。

林渺搖搖頭:“這個不一樣。若是不給她們一些警告，謠言只會越傳越誇張。況且，她辱罵了淑妃。”

“誰也不能侮辱我師姐。”

屏兒悄悄看向她面無表情的臉，那雙黑眸沈靜而又認真。

眼裏閃過不易察覺的情緒，屏兒嘴唇動了動，終究只能在心底嘆息一聲，壓下了想說的話。

將字帖給了常嬤嬤檢查後，得到她的一句“娘娘還得接著努力”後，便去了浣衣局。

卻在路上，碰到了拎著食盒過來的柳倩。

她嘴角還帶著淤青，見到林渺楞了楞，隨即便低下頭，屈膝行禮道:“見過貴妃娘娘。”

林渺走上前，看了眼她嘴角的傷，“你又被欺負了。”

是肯定而不是疑問。

柳倩眼神溫和，勉強抿唇笑笑:“只是摔了一跤，娘娘不必擔心。”

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。

“這是我為娘娘做的點心，希望娘娘莫要嫌棄。”她羞怯地將食盒遞到林渺眼前。

屏兒正想替林渺接下，林渺卻快她一步，接過了食盒。

“多謝。”

林渺註視著她，輕聲道:“離開浣衣局，和我去朝陽宮吧。”

她突然的邀請令柳倩無從適應，柳倩慌亂擺手:“娘娘您別誤會。我沒有別的意思，只是為了答謝上次您的相助。”

林渺知道她說的是冷宮那回，道:“一個月也到了，你是陛下親封的美人，是時候該回去了。”

柳倩、屏兒:“......”分明還不到一個月。

見她一臉為難，林渺想了想，又道:“柳美人你是書院山長的女兒，想必學識過人。我最近被陛下吩咐練字，不知你願不願意幫我？”

她別有深意地對她眨了眨眼。

柳倩似有所悟，遲疑片刻，還是點下了頭:“......既是如此，那我便鬥膽為娘娘指教一二。”

看來柳倩已經領會到她的意思了，林渺點點頭:“那先同我回去吧，到時候我會給陛下說明情況。”

就這樣，林渺帶柳倩回到了朝陽宮。

來到偏殿一處屋裏，待屏兒合上門，屋內便只剩兩人。

“那晚還得多謝娘娘，”道完謝，柳倩頗有些坐立不安，“不知娘娘找我何事？”

“十年前焚燒瀚海書院一案，你知道多少？”林渺也沒有磨嘰，直接開門見山道。

在聽到“瀚海書院”四個字時，柳倩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了血色，眼神有些飄忽不定。

這讓林渺更加肯定了，她知道十年前這場案子別人所不知道的內幕。

“娘娘，我、我了解得......也不多。”柳倩垂著頭，聲如蚊訥。

林渺沒有出聲。

兩人陷入了沈默中，氣氛凝滯住。

半晌，似是為了打破這氛圍，柳倩才道:“當年是君主下令焚燒書院，許多學子身死在此。”她咬了咬唇，忐忑地補充了句:“如娘娘所聞，那場案子，與外界傳聞的是一樣的。”

說完，遲遲沒等到林渺說話的柳倩，小心翼翼地擡起頭，便對上一雙黝黑透徹的眼眸，她的視線像是能透過她的偽裝，看穿她的內心一般。

柳倩心中一跳，下意識避開了她的目光。

“柳小姐，”林渺終於開口了，她沒有稱她為柳美人，這一刻柳倩仿佛回到了在閨閣時，微微失神。

“你也知道冷宮發生的事，可知道兇手是誰？”

柳倩有點懵，不明白她為什麽跳轉話題。

她怎麽可能知道那兇手，那晚聽著那女子敲銅盆殺人已將她嚇得個半死，後面的記憶甚至都變得模糊。

柳倩下意識搖搖頭。

又聽林渺接著道:“我知道兇手是誰。”這句話成功勾起了她的好奇，柳倩註意力瞬間集中起來。

林渺故意停頓了下，隨後壓低了嗓音道:“是十年前書院裏某位學子的親人，你聽著那聲音是個女子吧？”

見柳倩下意識點點頭，林渺話鋒一轉，卻道:“不，其實他是個男子。而且這個男子還潛伏在宮裏，只為了十年前那場案子。”

“你猜，他下一個目標是誰？還會在冷宮殺人麽？”

“或者說，難道你真的覺得憑他的武功，沒發現藏在桌子下的你們嗎？”

剎那間，柳倩瞳孔放大，臉色變得慘白。

林渺微微勾起唇角，臉上卻沒有笑意，瞳孔森冷，在這安靜的房間，顯得格外詭異。

柳倩嚇得後退，撞倒了椅子，咯吱一聲，椅子倒在地上，發出啪嗒的響聲。

外面的屏兒聽見了，問:“娘娘？”

“沒事。”

林渺淡淡回了句，起身，一步步走向倒在地上的柳倩，嘆了口氣:“柳小姐，我沒有別的意思。相反，我還會保護你們。”

“我只想知道關於十年前那場案子的具體情況，這有助於最快找到兇手，以免他再次出來殺人。畢竟他不死的話，下一個死的可能就是我們三個中的其中一人。”

她向她伸出了手，就像上回那樣。

“柳小姐，你可以相信我。”

柳倩呆呆地看著那雪白纖細的手，心臟劇烈跳動著，還沒緩過神。

她真的可以相信她嗎？

柳倩將目光移到她的臉上，那雙眼睛清澈見底，此刻盡是認真之色，鄭重嚴肅。

若不是那晚親眼所見，誰又能相信看似柔弱的貴妃娘娘會武功呢？並且能在那兇手手上活了下來，還發現了他們。

想必她的武功也不會太差。

柳倩定了定神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，緩緩將手放到她的手心裏。

那股力道溫柔地將她拉了起來。

柳倩平覆了下呼吸，隨後無比堅定道:“我可以告訴你，不過你得發誓會保護我與戚哥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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